『場所在某種意義上,是一個人記憶的一種物體化和空間化。也就是城市學家所謂的“Sense of Place”,或可解釋為“對一個地方的認同感和歸屬感。』......諾伯舒茲 Christian Norberg-Schulz《場所精神:邁向建築現象學》
著名挪威城市建築學家諾伯舒茲(Christian Norberg-Schulz)曾在1979年,提出了「場所精神」(GENIUS LOCI)的概念。 在他的《場所精神——邁向建築現象學》這本書中,提到早在古羅馬時代便用 GENIUS LOCI 來說明「場所精神 Sprite of Place」,讓地方性這件事開始在當時現代主義國際樣式橫掃世界的建築中受到注意討論。
什麼是場所精神 Sprite of Place?“場所“這個字在英文的直譯是Place,其含義在狹義上的解釋是基地,也就是英文的Site,在廣義的解釋為”土地“或”脈絡“。談建築要從”場所“談起,場所在某種意義上,是一個人記憶的一種物體化和空間化。也就是城市學家所謂的“Sense of Place”,或可解釋為“對一個地方的認同感和歸屬感。
場所精神既然是指一個地方的記憶、認同、歸屬感,而使得場所精神容易被誤解為指的是那些懷舊情懷的空間,『場所精神』一詞在過去常被誤認為再現懷舊情懷。然而每個地方都會有其自身的場所精神,是那個地方獨特的特質,因此草原也有草原的場所精神、老屋也有老屋的場所精神,每一個地方都會有它獨特的場所特質。過去對場所精神最大的誤解就是以為場所精神等於傳統懷舊,只著墨在傳統這件事上。而後現代主義建築的失敗,即在於將『場所』這件事,僅僅聚焦在傳統符號這件事上。
『場所精神』一詞在過去常被誤認為再現本地情懷的場所,但實際上卻應是如何透過一棟建築回答關於這個『場所』是什麼這樣的問題。無論方法是『符號』或是『空間記憶』的擬態,都只是『過去式』的複頌,要做的不是將地域性無批判的直接引入型態,而是在現代建築中重新詮釋出地域特質,【批判性地域主義】本質上應當與本土懷舊情感具有一定程度的『對抗性』,並且有一股要將其現代化的衝動, 並且要思考如何承繼現代建築技術或構造方式應用在新建築當中。『場所精神』的建立絕對不是造出復古情懷的場所,而是透過一棟建築回答關於這個『場所的未來』是什麼這樣的問題。建築的起點雖然可以脫離場所論的限制,但最後的終點卻仍是關於創造出未來的『場所』。
面對一個既有場所精神之處,我們是去再複製那個場所精神嗎。但事實是場所精神不能被複製,它是某個特定時空下的人類文化的結晶,所以任何試圖重現場所精神的都不免會落入膺品的陷阱,還不如重新定義那個時代的場所為何。每個基地所面對的場所精神都有不同的挑戰。有的基地有微弱的場所感,有的基地有著強烈的場所感,會有著不同的對應思考方式。例如貝聿銘在面對羅浮宮增建案時,他的設計即是面對那個基地歷史感強烈的場所精神,並且做出未來的答案。場所的奧義是建築都是在回答關於『未來的場所』這件事,而無法是過去的。建築在回應『場所精神』實際上應是如何透過一棟建築回答關於這個『地方的未來』是什麼這樣的問題。
場所本質
『現代建築是一種對地點性、場所性抽離的建築,取而代之的是空間的均質性與建築的普世價值。』...... 原廣司
面對不同基地有著各自不同的場所精神,我們可以選擇忽略那些地域性的因素而不受限於地域性地創作出設計,當然也可能在面對某些有著強烈基地意涵時選擇要去回應地域的命題。但場所不同,場所這件事與建築的本質更有關聯,有一種重要的場所是來自於建築上解答了本質的提問而得來的,一種建立在建築本質上的場所精神。
建立在建築本質上的場所精神是什麼? 這或許可以從圖書館的案例來理解,對一個圖書館建築而言什麼是最重要的場所本質?是機能合理分佈還是動線流暢?是宏偉的藏書閣或是巨大明亮的閱覽空間? 這些特質或許對於建築而言都可以說是重要,但其實卻都是次要的,圖書館建築如果缺少了對於人文價值與美學的關照,一個圖書館建築將可能與的商場無異,那些運用鮮豔色彩將整棟圖書館裝扮的如同進來的都是兒童顧客,或是媚俗的運用時下風行的流線造型的商場設計語彙試圖掩藏住空間本質的貧乏,過度的將圖書館打造的如同百貨公司般的吵嚷庸俗,而忘了圖書館的場所精神這件事的本質。一個圖書館作為人文思想與文化的碉堡,在圖書館的建築中永恆的場所精神它的本質課題是什麼?
建築師和結構工程師 Henri Labrouste (1801~1875)在1792所設計的巴黎的國家圖書館 la Bibliothèque Nationale de France ,其中的 Salle Labrouste 閱覽廳更是被稱為史上最偉大的圖書館建築。他以光的結構作為圖書館設計原型的起點,一系列對於構造、幾何與光的實驗,在當時從古典主義走向折衷主義的建築界而言,不被風格所影響地仍專注在光、結構與幾何性這些建築本質的創造上,在那個時代的轉折點上,將古典建築中的結構、光、幾何這樣的建築本質傳遞到現代主義建築中的一位樞紐人物。而在現代建築史上常被引述的重要圖書館建築是由1988年普立茲獎得主戈登·邦沙夫Gordon Bunshaft 設計的耶魯大學拜內克古籍善本圖書館(Beinecke Rare Book and Manuscript Library, 1963),建築是簡單的方形盒中盒的概念,應用石版在十字型的預鑄鋼構上,因為是善本圖書館不適宜過多光量,因而透過石材過濾光線而產生自然的光影紋理,而創造出對應善本永恆珍貴的場所精神,而創造出書與光的對話。以光作為與書對話的恆久對象,產生出建築中書與光詩意的向度。
另一個圖書館設計的場所精神來源則是關於書,書作為圖書館中最為重要的一個元素,對於書的展示與空間的關聯將會是圖書館創作的本質,書空間的創作不是只設計了個空間放置書架,而是將書架與建築幾何的關聯思考,而創造出的書空間。古典建築中也不乏這樣的空間案例,如大英圖書館的圓頂圓形書架、都柏林大學的三一圖書館等。而當代建築中也有許多以書空間的建築創作,重要的日本建築師安藤忠雄所設計的司馬遼太郎圖書館則是以一整面弧形而高聳的書牆作為主軸,以書與弧形幾何產生關聯,對書空間做出幾何上的創造。或是日本青壯建築師藤本壯介所設計的武藏野大學美術圖書館以書牆所創造出的迷宮迴旋空間。以書作為空間的主要角色所創造出的建築空間,是圖書館建築幾何思考上的重要本質。
於是建築設計基於在這些本質命題上的探究,所得到的就能自然的產生出場所本質。每一個基地會都有一個本質的地方提問,而每一個類型的建築也都會有一個本質的精神提問。
場所與場合
『空間無一處屬於我們,時間無一刻屬於我們/ ……無論空間和時間意味著什麼,場所與場合都意味著更多/ ……因為空間意謂著場所,而時間意謂著場合/ ……讓我們由此開始連結這兩者之間,為每個建築創造場合。』 ……荷蘭建築師 范艾克 Aldo van Eyck《場所與場合》(Place and Occassion) 1962
當代開始重視將近代的舊建築重新使用,大到將發電廠改成美術館,小到將小教堂改成旅館,過去的建築尺度與幾何較之現代平板的樓板建築,更有著空間上的多樣性,與尺度上的驚奇感,而能成為都市中既具歷史與場所精神之處。現代對於場所精神的理解,多半會和強調脈絡的後現代主義思想結合。但事實上,後現代主義所想像的場所精神,卻是無法被再現與設計出來,即使是高度精密的細節,也難免成為模板(Templet),極度不堪時間的考驗。
1950年代的荷蘭建築師 范艾克(Aldo van Eyck)在1962年一篇名為《場所與場合》(Place and Occassion) 的文章,從他設計的阿姆斯特丹孤兒院(1960)中,他將內部的公共空間設計玩如街道與遊樂場,將個樣兒童的各樣細節內嵌在建築中,創造出豐富多樣的居住『場所』,從那時起這些場所開始成為場合般的存在著,擷取那些能成為場合的空間,爬梳出我們會停留、互動、會產生私密的場合。回頭看現代的建築專注在形式多過於這些場合的創造,建築似乎無暇顧及創造出這些時間與場合。
場所的關鍵是創作充滿『場合』的時間,細細的將活動的需要與細節,在各處創造座位、圍聚、停留,將場所轉化為場合。同時間各樣的活動同時進行,場合同時性的發生,需要的閱讀、會議、發表、講座、甚至是青少年的戀愛遊戲,都可以找到一處發生的場所,這些活動難以能在計劃書中所定性定量出來的,場合這件事無法以一套設計形式模式來創造,奧義是一切過度的設計反而會使這樣的場合可能消滅掉。要創造場合的設計模式似乎不適合採取一式語法,而應是讓它繁雜自生,是這些無意中產生的場所,往往才有著場合的可能。繁雜而自由的設計模式,似乎才是場所能成為場合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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